弦音流转,诠释浪漫经典
在古典音乐的发展历程中,“民族视角”的逐步形成和繁荣多元是格外值得关注的现象,这一现象既包含着传统意义上“民族乐派”音乐家们自十九世纪开始的奋力崛起和杰作频现,也包括意大利、法国、德奥等作为古典音乐发源地的作曲家对异域文化的吸收和表达。7月14日晚,中央歌剧院首席常任指挥、著名指挥家袁丁执棒中国交响乐团,联袂中央歌剧院院长、著名小提琴演奏家刘云志在北京音乐厅奏响的“弦音流转”主题音乐会,正是围绕这一主题进行的精彩阐释,音乐家们用精湛的记忆诠释了带有鲜明民族风格的音乐作品,为观众奉献了难忘的艺术体验。
音乐会首先奏响的是柴科夫斯基创作于1876年的《斯拉夫进行曲》,这一阶段的柴科夫斯基正在逐步走向成熟,从“学院派”的西欧音乐创作体系和以“五人强力集团”为代表的俄罗斯音乐潮流中同时吸收养分。乐团的低音弦乐声部首先为音乐确立了坚实的行进步伐,中提琴声部将古老苍劲的旋律以悠远的方式呈现出来,小提琴声部和长笛引领的木管声部加以呼应,这段结构清晰的主题呈现在国交音乐家的演绎下拥有了饱满的层次和丰沛的色彩。当铜管与打击乐声部以磅礴的力量勾勒出广袤而开阔的史诗画卷时,弦乐以近似瓦格纳《唐豪瑟》序曲中的“动机缠绕”形态加以呼应,音乐的形象瞬时变得更加立体,木管乐器富于舞蹈律动的重奏和小号在强奏中依然清晰扎实的吐音也在中段为乐曲注入了别样的色彩。在指挥家袁丁的引领下,乐团做出了默契而均匀的加速,在终曲处掀起了持续澎湃的力量,震撼人心。
随后演奏的《苏格兰幻想曲》可以说是所有小提琴演奏家的梦想,德国作曲家布鲁赫在完成自己卓越的《g小调第一小提琴协奏曲》14年后,以更自由的曲式和更浪漫的乐思谱就了巧妙融入苏格兰民歌的协奏经典,从首演者萨拉萨蒂到唱片时代的权威范本亚沙·海菲茨,都直接印证着《苏格兰幻想曲》对于小提琴表现力的挖掘之深、演绎技巧要求之高。
音乐在沉缓的引子中开启,长号与大号主导的低音铜管声部精确还原了作曲家精心调配的“古铜音色”,肃穆而庄严。小提琴家刘云志展开了动人的诉说,几组漂亮的颤音和弦上行就完成了从孤寂悠远到热情涌动的情绪切换,将音乐带入真正的第一乐章主题。指挥家袁丁精心勾勒着乐团的整体音响,当乐章主题在弦乐声部的梦幻吟唱下飘然而至,乐团竖琴演奏家庄媛媛以剔透的拨奏为音乐注入璀璨的色彩,失重般的翱翔感搭配隽永旋律所呈现的效果无法用任何语言形容。在随后的快板乐章中,刘云志以卓越的技巧将复杂的乐句处理得自信而从容,持续的双弦跑动和抑扬顿挫的重音变化让作品始终保持盎然的趣味性,中段与长笛首席室内乐般的对话也令人印象深刻。在苏格兰民歌韵味最为浓郁的第三乐章中,刘云志恰到好处的揉弦和力度变化,在唯美的细节和整体的流畅感间取得了最理想的平衡,大提琴声部对主题的再现尤其深挚感人。乐团在第四乐章开篇充满英雄气魄的降E大调主和弦齐奏提示着听众“这仍然是一部出自德国作曲家的作品”,凭借着与乐团艺术家的高度默契,小提琴独奏与竖琴以充满弹性速度和方式完成一连串精彩炫目的变奏,让作品在跌宕起伏中拥有万种风情,最终抵达辉煌灿烂的收束。
担任中国交响乐团乐队首席多年的小提琴家刘云志,把如今与乐团的合作形容为“回家”,无论是现场观众爆发的掌声与欢呼还是乐团演奏家们的心意相通,都令这位家人无比感动,数度鞠躬致意后,他与乐团返场加演了法国作曲家马斯奈歌剧《泰伊思》中著名的间奏曲“沉思”,同样是唯美的竖琴铺陈、缥缈的旋律流淌、动人的娓娓琴声,独奏家与乐团演奏家们相视一笑、闭目沉醉,用岁月积淀下的情感与默契营造超然于尘世的美好意境,注定令人难忘。
音乐会的下半场,指挥家袁丁与国交演绎了柴科夫斯基伟大的“天鹅之歌”——《b小调第六交响曲“悲怆”》,无论是出于作品本身的卓越品质还是乐团对柴科夫斯基作品一贯的熟稔钟情,都让观众对这版演绎充满期待。
首乐章伊始,巴松忧伤的旋律和中提琴沉重的叹息为整部作品确立了基调,挣扎向上的第一主题在弦乐声部中小心翼翼的浮现、逐渐成型并在各声部中展开轮转,这一段处理反映了成熟阶段柴科夫斯基已经将德奥交响曲的缜密逻辑内化在自己的创作之中,而国交音乐家们的演绎正是精确传达了这种由细密动机连缀成绵延线条的艺术美感。整个乐章中最为迷人抒情的第二主题会多次出现,指挥家袁丁展示出了卓越的结构把控意识,让主题的每一次再现都拥有更强的戏剧张力和饱满的情绪幅度。单簧管以极度的弱奏为随后山崩地裂般的发展部创造了巨大的悬念,定音鼓的持续轰鸣与乐团的克尽全力营造出了浊浪排空般的震撼感受。乐章结尾前小号引领的肃穆旋律时常被演绎者所忽略,但是在国交的这版诠释中,这段安排如同一道温暖柔和的光芒,对悲戚的情感和受伤的心灵加以抚慰,长笛与圆号的承接也无比熨帖,为乐章划上了完满的句号。
大提琴旋律歌唱出的五拍子旋律让第二乐章拥有了田园牧歌般的气质,木管声部以同样自由的歌唱加以呼应——自国交推出“国之骄子”系列以来,乐团演奏家们在独奏乐段的表现力愈发充盈醒目,既能完成自信的表达又始终在倾听中完成配合,让音乐的整体品质进一步提升。而第三乐章则是作曲家在某种意义上施展的“音乐魔法”,他以纯粹的配器变化将固定不变的音乐主题从灵动谐谑变为威严粗暴,十分考验乐团演奏家的技巧与默契。弦乐声部的细碎跑动和有力拨奏,木管声部的快速穿梭,小号与短笛的华丽装点,最终变成了气吞山河的澎湃行进,打击乐声部以富于截面感的凌厉敲击将能量的释放推向最高峰。
紧随其后的是末乐章的哀婉弦乐,仿佛从炽热火焰中直接坠入寒冷的深渊,绵延的弦乐传达出无助的渴求与伤感,进而通过细腻的调性变化转为温情与眷恋。在指挥家袁丁的处理下,向上缓慢抬升的乐句间出现了几次令人印象深刻的留白,仿佛持续挣扎中的疲惫和喘息,而铜管声部也以稳定的弱奏为弦乐主导的律动提供了强劲的支撑感。终于,在撕心裂肺般的情感宣泄后,音乐最终走向了黑暗的深渊,低音提琴如低沉脉搏般的拨奏做出了浑然的渐弱,消逝于无声。
全场观众以长久的宁静,创造了又一个属于寂静的动人时刻,在作品首演暨柴科夫斯基离开人世130年之后,我们依然能够与那颗敏感脆弱、质朴崇高的心灵产生共鸣,艺术家将个人的悲喜化为人类共通的情感体验,以美的方式带给世界恒久的感动,中国交响乐团也通过对经典杰作的又一次成功“转译”,征服了所有听众。
撰稿:高建
摄影:掌握社
编辑排版:胡实、陈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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